一个锥心刺骨的丧礼

我目睹了一场丧礼，与其说是目睹不如说是参与，整场葬礼我只用哭来表达..我不知道一个跟我有血缘关系但感情其实算不上很深的亲人为什么会让我有如此大的感触...?
我还记得在那前一晚，也就是考完化学paper 后的那一天晚上，我们一家人坐在早餐桌上聊天的情景，大家都去看过她，却没有人告诉我已经到了严重的地步，犹如日薄西山..生命垂危
我嘴里还喃喃道:"我考完时候，一定要去看他"还嚷着让二哥带我去，但是在隔天考完生物试卷后妈妈在电话里头说
：“阿麽往生了，你赶快来..”我那时没有晴天霹雳，没有什么嗡嗡作响，也没有什么生前的回忆有如走马灯在我脑海中播映诸如此类的片段，我只是心里有一种淡淡的悲伤，一种没有过的悲伤...想着想着这样把车驾回去..回家后便看见洒落一地的孝服，半开的行李，随处可见的垃圾，一片狼藉,相信这个噩耗让爸爸心慌意乱了吧，我换上孝服，便驾车到二叔家，那举行丧礼的地方..那让我对阿麽从此有无限回忆的地方..
到了那里，看了阿麽的遗容，眼泪就像水龙头似的流不停，哗啦哗啦..T.T
我忽然很想念她，忽然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即使一点点，也足以让我泪流满面，大嫂将我拥入怀抱，妈妈亦是，我哭得更加厉害，原来不管感情多么疏远，不管多么鸡毛蒜皮小的事情，想起的时候终究想起，因为回忆在脑中拉扯，不想让她走的自私想法也渐渐浮现，
每天三点一线，学校，家里，二叔家，学校，家里，二叔家，醒了就折金银纸，饿了就吃饭，累了就睡觉，好点就读书，想念就大哭，每个人也是，眼睛红红，鼓鼓，肿肿，看见阿麽一次就哭一次...
以前，想念儿女孙子的时候见不到，新年回家一次变成奢侈的愿望，终于，在这一天全都回来了，大家披上纯洁的孝服..团.圆了，这很讽刺我知道，但事实就是如此
我的阿麽，并没有享过清福，并没有苦尽甘来，并没有过上好生活，反之，他一生坎坷，就算到老死，他还是每一天，吃着药，打着针，挺着肿胀的肚子，每天哮喘发作，吃着犹如汤圆般形状大小的药丸，不是三粒，四粒，五粒，而是十一粒，十二粒，十三粒，每餐一次，一天三次，一天要吞下40多粒的药丸，每天要吸氧气，味道一点也不好，哮喘得喘不过气来，每一天打的针不是一次两次，三次四次，而是打到没有地方可以再打，瘀青清楚可见，淤血沉淀不褪，千疮百孔，体无完肤..我知道大家都会说，老了，病了，就是这样，就要这样，我想反问你们为什么会这样，她想这样?
在出殡的前一天，我们几个堂兄弟姐妹，在堂姐房间里，诉说对阿麽的无尽思念，还有以前阿麽照顾他们的点点滴滴，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堂姐哥哥一点一点地告诉我，表妹窝在被窝里，拈着被单的一角，听着我们说话，眼泪婆娑

：“我以前又瘦又黑，阿麽把我拥入怀里说，chin chin长大一定是最美的，一定是最美的”
：“以前就算再怎么野蛮任性，他也从不打骂过我们，我因为不喜欢当天的菜肴想吃鸡蛋，他二话不说，重新生火，就为了煮一颗鸡蛋给我”
：“阿麽为了我们煮的鸡蛋可是依照个人喜好口味的”
：“阿麽煮的什么什么最好吃了”
：“以前为了服侍公婆，照顾一家大小，她必须走到井边，打水上来，一天一天，一点一点”
：“他以前不认识字，也不知道我读什么班，但是为了我，骑着脚踏车，一班一班地找就为了给我送一个XXX”
:"我不是阿麽的亲生女儿，但他总是把我带出去在众人面前介绍，我是他的小女儿:)"
 ：“以前哪有你们那么好命啊,没有缝纫机，没有煤气炉，没有自来水，水龙头，没有冰箱，什么都没有的鬼年代，阿麽却肩起重任，照顾一家大小”
我们播着（阿麽的话）这首歌，断断续续地唱着，那一夜，我们带着对阿麽的想念入睡..
 她为了生下孩子，不幸患上哮喘，再换上糖尿，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但我好似从来没有尽过孙女的责任，没有好好地看过她的脸庞，那是岁月的痕迹还是为了我们辛苦劳作的结果?
阿麽在这之前对姑姑说要办得风风光光，我mian着嘴，红着眼，望着人山人海的葬礼，我心里问阿麽：“阿麽，你高兴吗？阿麽，你真的高兴吗？”我不知道举办一个葬礼那么地累，上课下课到半夜？折十几箱的金银纸，繁琐的仪式，念经诵佛等等..但是只要为了婆婆好，我都愿意，细心地折..专心地上课（虽然会因为太闷了然后和堂姐小聊），大声地念经，认真地过桥，虔诚地祈祷..我真心希望佛陀看见我们的心，然后让阿麽好走...

出殡那天早上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一大早全部人已经哭红了眼睛，姑姑早在这之前已经哭了几乎晕厥送院，堂姐们也哭得双眼红肿，爸爸更别提了，好似提到阿麽他便哽咽哭泣，一句话都说不出，嘴里老是喃喃道：“我无法为你找到名医..找不到名医，找不到名医...”我看着不断责怪自己的爸爸一语不发，我还是头一遭看见这个样子的爸爸，如此地傍徨无助，像个小孩子，如此憔悴不堪，像个岁月老人.....那几天，爸爸老了很多，老了很多，很多很多..
一大早乐队就来了 ，唢呐，喇叭，鼓组..乐队吹着许多歌曲，姑姑拿着毛巾，无力地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嘴里还一起和歌曲一边断断续续地唱着，一边思念着阿麽...我望去一片，二叔，三叔，五叔，六叔
终于要出殯了，我们走了一小段路上巴士，到达焚化场..我心里头想:"阿麽，你以后就要住在这里了，你会寂寞吗？阿麽，焚化的时候你会怕痛吗？"泪，又不自觉地流下，因为我无法安慰阿麽那其实不痛，我无法告诉他一个人其实不寂寞..因为她生前最怕寂寞，最怕痛..他真的很怕寂寞..真的很怕痛
我最印象深刻的事情就是..准备焚化的时候门准备关上的那一刻...爸爸忽然大哭着说我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姑姑..叔叔们，婶婶们..堂姐堂妹..表弟表妹..全都哀嚎起来..悲伤渲染了焚化场..但那扇门终究关上..阿麽不见了..
大家伤心不只是因为阿麽对我们的好，更多的是因为阿麽这57年来受过得苦，整整57年，都奉献给了洪家..不能伸直的手指，肿胀的肚子，长满茧的双手，渐驼的背，写满沧桑与疲惫的脸，苍苍的白发，一点一点，不求回报，三从四德，相夫教子，任劳任怨，受尽委屈...
在所有人都走后，我哽咽着站在门前对阿麽说了一些话，一些悄悄话..坐上巴士..三辆巴士徐徐地开走了..离开了我望着那扇印着C的门知道视线消失不见..大家都不说话气氛凝重到极点..


望着物换星移都不变的湛蓝天空，即将褪去的纯洁孝服，大家的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遗憾，那就是没有尽到作为孩子，孙子的责任，那份责任，在今天，大家才感受到它的重量..
这给我上了一堂课，一堂好宝贵好宝贵好宝贵的课.......


阿嬷你今嘛在叨位
阮在叫你你甘有听到
阮的认真甲阮的成功你甘有看到
阮在叫你你知影没
阿嬷你今嘛过的好么
甘有人块甲你照顾
希望后世人阮搁会冻来乎你疼..

听着歌..望着电脑的屏幕，隐约看见昔日的泪痕再次清晰可见